养育之恩没有尽头，给母亲多洗洗脚

　　老娘已98岁，耳目尚好，走路吃饭也没问题，但近几年洗头、洗脚难以自理，我觉得自己应承担起这个差使。

　　老娘什么事都不愿给别人找麻烦，因此在她九十多岁之前我只为她洗过一次脚。那是1958年夏天，我上小学五年级。上边让旱田改水田，壮劳力不够用，一些老大娘也被派去插秧苗。娘是小脚，脱去鞋袜坐在小板凳儿上，把脚伸到泥水里插秧还没得说，可是每当站起来往外送秧苗，便感到苦不堪言，尖尖的小脚走在软泥上一步一陷，下脚自然顺溜，拔脚就得特别小心，因为拔快了会把裹脚裹弯曲的脚趾强硬拉直而造成骨折!

　　晚上，娘吃了几口从大队食堂打来的菜团子就倒在了炕上。豆油灯下，我发现娘没洗净的脚有些红肿，于是我端来一盆洗脚水，让娘坐在炕沿上把脚伸到水盆里，我坐在小板凳上为她洗脚。娘的这双小脚没有畏惧过什么，它在人生的道路上曾穿越过多少艰险!1939年闹大水，父亲在天津做工，我家地势洼，娘为保护两间土坯房，迈着小脚一锨一锨地在小院四周筑起了半人多高的防水墙。解放前我家4亩薄田几乎是娘一个人迈着小脚耕耘锄耪，施肥浇水，换来一家人口粮。1960年春，人们饿得炒食地里的嫩苍耳芽，娘到“黑市”上买粮，听说有人吃了苍耳芽中毒的事，便迈着小脚一口气走18里路赶回村，村上立刻在高音喇叭里广播了这个消息……一晃几十年过去了，娘的脚瘦得只剩皮包骨，但还很有力，足以支撑她的身体，我知道这是上天对一个一生勤劳者的恩赐。

　　近来每次给娘洗脚，我都把她的脚放在热乎乎的水里浸泡一阵，然后打上香皂用双手慢慢抓挠。这样能把脚洗净，特别是洗净那些卷曲的脚趾缝儿。娘的左脚大趾甲长有“猴头”，如不泡软，剪时会把脚趾弄痛或弄伤。脚洗完，用毛巾轻轻擦干，再剪趾甲，磨光棱痕。这一切我做得既仔细又专业。此时，娘总是笑眯眯地望着我，眼神里溢满了幸福。有时还把我揽在怀里，拉着我的手亲吻，此时我会感到自己像一只未长全毛的小鸟一样偎依在娘的臂膀之下，尽管我也迈入老年，但在娘的膝下永远是孩子。

　　《诗经》说：“哀哀父母，生我劬劳，欲报之恩，昊天罔极。”父母养育之恩没有尽头，儿女永远报答不了。所以，我十分赞赏“90后中国孝子”陶星的话：“母亲在世的每一天，就是我为母亲尽孝的每一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