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一名90后的养老院院长,她是这么看待养老工
养老院 2021-11-24 10:38www.yanglao9.com养老院价格
在养老院中工作的年轻人,他们比同龄人更经常面对死亡。
5月12日,汶川大地震13周年那天,夜里11点,静静正在电话里跟记者聊最近的工作,突然,她说:“对不起,有位老人走了。我要先过去了。”
1991年出生的静静是北京一家养老院的院长。面对老人的去世,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。
200多位老人,只要有人走,她作为院长,必须到现场:安排打电话,联系家属,告诉家属——死亡证明怎么开,怎么处理老人的身后事,去哪里买寿衣。
不少家属虽然年纪不小,但也是第一次面对死亡,在巨大的情绪震荡之中难免手足无措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这时候,一个经验丰富的养老院工作人员可以给予有力的支持。
2018年入住的这名男性,走的时候77岁。
面对生死,相信爱情
静静老家在河南开封,专业是英语护理,最初的梦想是出国。2013年她到了这家养老院,一开始是一名普通护士,一待就是7年,现在是分院的院长。静静性格爽朗,不拘小节,平日喜欢逗朋友开心,看搞笑视频,但工作起来认真、负责、周到。
养老院人数在不断增加,疫情时有不少人选择离开。
7年时间,这个养老院的人数从30人增加到200多人,疫情之前,最高峰时有近260人。疫情期间,有不少老人选择离开。
有一阵子,静静常常在夜里被各种各样的梦吓醒。她说:“我经常做噩梦,有一次梦到我去工作区域,看到一群新来的实习生坐在老人房间里,我还没安排工作,一着急就醒了。”
静静的90后同事们,有的已经在院里工作五六年,从最初的护理员做到护理主任,需要24小时竖着耳朵听着院里的情况,时不时在半夜起来,陪老人去医院。有老人突然离世,家属不能及时赶到,需要院里协助,先把老人安置到太平间,这也是他们的工作日常。
2013年,院里第一位老人抢救无效去世,所有人都呆住了。手足无措之后,静静告诉自己,必须镇静,不能只顾着哭。
静静回忆道:“有一次是半夜三更走进太平间,再坐车回到宿舍。当时去太平间的时候,忙着处理老人后事,一点都不害怕,什么也顾不上想。等事情了结,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时,才发现自己是在死神的身边走了一趟。”
静静坦言,刚进养老院,她没有被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吓着,也没有不适应。因为她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,奶奶也是在妈妈照顾下去世的,她有足够的和老人共同生活的经验。
足够的与老人相处的经验在某种程度上也帮助静静更好地照顾老人。
养老院里并不总是风平浪静,因为离生命终点越来越近,总有各种各样的风暴来袭。
静静特别难忘的是刚来这里工作的第一年,遇到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,眼看着不行了,她一边联系家属,一边联系医院。她是护理专业毕业的,所以本能地冲过去做人工呼吸,觉得应该尽可能先救老人。但她没能救活,老人在家属赶到前就咽气了。家属不能及时赶到,她和几个护理员找了个十字路口为老人烧纸,希望能让老人走得平静安详。
院里200多位老人,平均年龄80岁,去世是常见的事。
季节交替、三九四九、春节、中秋,这些节点是老人更容易离去的时间。去年疫情暴发的那个月,又赶上春节,一个月内,院里先后有10位老人去世。静静顾不上悲痛,作为负责人,她必须理性、妥当地处理好一切,家属的情绪、家属的疑问甚至质问,都是必须回答的;下属的情绪、下属在高压工作后的崩溃,也都是必须排解的。
养老院历史上最年长的一对夫妻,老先生101岁,老奶奶104岁。去年,静静和同事们一起给爷爷奶奶过了盛大的情人节,布置了玫瑰花和蛋糕,还拍了大合影。
情人节之后,老奶奶干干净净、安安心心地走了。静静考虑到爷爷年事已高,准备瞒着他,就说:“我们送奶奶去大医院检查身体了,过一阵子就会回来的。”那一瞬间,爷爷看着静静,他其实已经知道了。老先生说:“你们把她盖盖好,别冻着了。我答应过,要照顾她一辈子的。”
尽管经历过很多次,但面对老人的离世,静静还是感到难以接受。
哪怕每个月都要面对老人的离开,哪怕奶奶如此高龄,是“喜丧”,静静当时还是难过得不行,她跑到走廊哭了。不久之后,老先生也去世了。
看多了老年夫妻前后脚地离开,静静觉得自己更相信爱情了:“为什么90后离婚率高?老一辈看到东西坏了,习惯修一修;年轻人看到东西坏了,喜欢扔掉再买。这就是两代人面对婚姻的态度。”
静静现在还没有男朋友。“我妈为此总是发愁,打电话唠叨我。我不想让她唠叨,也不想总让她生气,我就说,恋爱正在谈着呢。再过一段时间,我妈问得太具体了,我就说,分手了,对方辞职了,没办法谈下去了。”
一份有温度的工作
这群老年护理专业毕业的90后,曾经在家被父母娇惯,如今在养老院负责照顾高龄老人——他们失去了自理能力,或者有认知障碍,穿着纸尿裤,吃饭需要喂,吃药需要哄。
护理员早晨6点开始工作,他们要扶抱老人上下床、喂饭、清理大小便、帮老人洗澡;卧床老人很容易生褥疮,每隔两小时就要为老人翻身、叩背、接小便……一直要忙到夜里。
“零压疮”的要求使得护理者需要不断对老人进行关注。
1995年出生的小薇,今年26岁,专业是养老管理。她在这里工作4年,现在的岗位是护理部主任助理。
4年前,小薇和19个同学开始在北京各个养老机构工作,目前留下来的只有5个人。其他人觉得养老行业“收入较少”,有结婚生子回家带娃的,也有回老家当房产中介的。
工作第一年,小薇月收入4000元;到现在第四个年头,月收入6000多元。
“学校学的是很理想化的,想象是很美好的,面对现实的落差是很大的。”小薇说,最怕的不是被打被骂,也不是收入少,而是“二便处理”。工作第一年,她帮一位失能男性老人换纸尿裤,大便直接落到了手上,“要强忍着”。
但是,小薇觉得,养老护理是一份有温度的工作。有位奶奶觉得小薇比较胖,平时看报纸上有减肥妙招,就会赶紧剪下来贴在影集里,时间长了,做了一本厚厚的集子,作为礼物送给小薇,鼓励她减肥。
每周大查房,小薇需要把老人们的皮肤和口腔全部仔细检查一遍。一个重要的细节是“压疮率”,院里的要求是所有卧床老人“零压疮”,一旦有苗头,护理员必须赶紧关注。
小薇更多关注失智区的老人们,他们有些像小孩子,有些情绪特别暴躁。
自理区、失能区、失智区,这三个区域,小薇最关注的是后者,也就是阿尔茨海默病老人生活的区域。他们有些像小孩子,有些情绪特别暴躁。
小薇有次去检查一位爷爷的臀部,突然被踹了一脚。现在她有丰富的经验,知道院内60位失智老人中,哪几位脾气特别差,不能随便碰他们;她只能等老人主动上厕所的时候,跟着去看看皮肤的状况。
还有位爷爷,“没我,他就坚决不吃饭”。这位失智老人坚信小薇是自己的侄女,每顿饭都需要她在现场看着,别人喂饭,坚决不吃。
在整个护理部60多个工作人员中,有5个是90后,3个实习生是00后,其他护理员大多是四五十岁的女性。
现在的护理部只有一个男生,是1999年出生的,“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”。小薇工作的这几年,男同事来来去去,最后“没有留下来的”。
同是90后,但静静比其他年轻同事来得早一些,很理解他们的难。尤其是她作为院长,需要面对太多工作和责任:要处理家属的问题、老人的各类问题、护理员的工作和情绪问题,还有各种协调工作。最难的是遇到不好沟通的家属,她尽力沟通也不管用,偶尔会觉得委屈。
在护理人员与老人的互动中,双方都收获到很多。
这支护理队伍还在不断扩大。他们让老人重新发现了自我的价值,老人在跟他们的接触中也获得了更多欢笑。
周末和节日必须在岗
按照国际通行划分标准,当一个国家或地区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超过7%时,意味着进入老龄化;达到14%,为深度老龄化;超过20%,则进入超老龄化社会。
目前我国有12个省(市)进入深度老龄化阶段:辽宁、重庆、四川、上海、江苏、吉林、黑龙江、山东、安徽、湖南、天津和湖北。
在老龄化挑战下,静静期待养老制度逐步完善,并在养老院里提供心理支持,帮助工作人员缓解心理压力。
有的家属看到她发的朋友圈显得有些“丧”,会主动询问,和她聊聊,劝她多注意调整自己,该放松要放松。有家属告诉她,她现在做的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,是为自己和父母积累功德。
在7年的工作生涯中,静静很少休息,即便是节假日也是在养老院度过的。
静静平常没时间休息,攒了年假,她第一时间本能地想,终于可以“不负责任地好好睡一觉”,但一次也没做到。因为,即使同事体谅她休息不找她,但家属也会找,她不能不接待;而她看着悠闲,还是会时不时刷工作群,惦记院里风风雨雨的杂事,不由自主就转入上班模式。
静静工作7年,7个春节和中秋节,有6个是在养老院度过的,唯一一次例外是2018年春节她回了老家。那是因为她妈妈那段时间身体不好,她回家照顾了两天,大年初二下午又回到了工作岗位。
“我们这里,除了清明节不过,其他节日都过。” 静静说,因为老人的家属大部分都是周末和节假日才有时间来养老院探望,所以他们对自己的要求是:周一到周五可以轮休,周末和节日必须在岗。
根据马斯洛的需求理论,老人和小孩子一样,不只是吃饱穿暖就行,他们对精神、对文化也有很高的需求。所以,“五一”要搞劳动比赛,“六一”要组织节日汇报演出。
护理员们这时候摇身一变,成了主持人、老师、伴舞、歌手,等等。总之要变着法子想辙,让老人们开开心心、热热闹闹的。还要有仪式感,比如建党节、建军节,要组织老人们集体去操场上升旗;疫情期间全国默哀的时刻,组织集体默哀、降半旗……
静静所在的养老院很看重老年人的精神生活,他们一同度过很多节日。
作为养老院的“头儿”,静静看到一些老人好转,尤其是已经放弃了的老人在院里的护理下,能走能动了,她格外有成就感。比如孙叔叔,他入院前因为有糖尿病,脚后跟有一个很深的伤口,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了。送到医院说要截肢,家属不忍,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希望在养老院里进行保守治疗。后来,经过护理员的照护,每天上药、翻身、消毒、清理创口,三个月后,孙叔叔的伤口好转,慢慢愈合。
畅想快乐的老年生活
有了在养老机构长期工作的经历,静静发现,婚姻和子女,对于她的生命而言,也许不是必选项。在个别案例中,她看到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残酷性,并不因为父母子女的关系而温暖。
根据她的观察,在养老院存在的“孝敬”分为三个级别:一是愿意花钱、花时间的子女,平时只要有时间就来陪伴老人,老人有物质需求也会尽量满足;二是愿意花钱但没时间的子女,比如有个家属,只要老父亲打电话说缺这缺那,他一定会第一时间买来,但是马上就走,他实在太忙了;第三种是为了分家产、分房子来养老院找老人软磨硬泡或者“一哭二闹三上吊”的——静静说,这种行为虽然恶劣,但至少他们常常出现,“比完全不管的强”。有少数子女,虽然人就在北京,但是从来没有出现。
住进养老院的老人,大致分为四类:完全自理的、半自理的、完全不能自理的、需要临终护理的。
有的老人,医院说“回家吧,别在这受罪了”,老人和子女会选择养老院的“临终护理”项目,虽然完全卧床,但会得到科学的心理疏导和精心的照顾,从而体体面面地离开。体面,对于许多老人来说,是无比重要的临终需求。
养老院的老人们很多是生活不能自理的,但他们的意识还很清醒,也有很多故事、许多喜怒哀乐。
“每个老人都是一本厚厚的书”。
“和老人们聊天,特别有收获,每个老人都是一本厚厚的书。”静静说,在养老院工作久了,她觉得自己比同龄人成熟,每次回家,同龄人谈论的话题,比如“饭圈”“CP”,她都有些听不懂了;自己关心的事情,大家又觉得太过成熟。所以,大多时候她更愿意一个人待着。
静静在养老院看惯了生老病死,她对父母的老年也是有打算的。将来,她考虑送他们到养老院。“在家里照顾父母是有好处的,但需要具备好多条件才能从容解决。”静静说,无论父母还是自己,都考虑到养老院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。
未来,静静希望自己有所作为。她的梦想是创立一个养老品牌,培养专业的养老顾问,做专业的养老咨询和护理等工作。
静静偶尔跟闺蜜打电话聊天,畅想快乐的老年生活。她觉得特别乐观:“好好锻炼身体,只要到时候生活能自理,四个闺蜜到养老院包个套间住一起,打打麻将,撸个串,想想就很开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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